作者\奇可奇卡
最後一包鹹酥雞
2003這一年在醫院裡,母親已經病入膏肓,其實她已經有點意識不清,我記得最後一個月,都是我們三個兄弟輪流照顧著母親。去逝的前一天,也是我在醫院顧她的最後一次,因為癌細胞擴散到腦部,母親說話已經有點語無倫次。
這天晚上,我坐在病床旁,看著意識不清的母親碎念,到了凌晨一點,母親忽然坐了起來,我發現,她的精神忽然變得很好,然後腦筋忽然很清楚,有點讓人忘記,他已經是個癌症末期的病人了。
這天晚上,我忽然跟母親聊了好多好多,她要我趕快娶老婆,她要我要好好照顧老爸,她要我負起大兒子的責任,她要我好好的帶兩個弟弟,她交代著她的房子跟財產要怎麼分配,我邊聽邊撥動著兩頰的眼淚,因為我知道,我要這樣跟她講話的機會已經沒有了,我心想…這大概是古人所說的迴光返照吧?但是我卻很開心,在這一晚上,可以跟她聊的這麼多,這或許是我這輩子的遺憾中,最不遺憾的一件事。
這一天晚上我告訴媽媽,她每次買鹹酥雞回家時,我都好開心,因為我知道那天媽媽的心情一定超好,家庭氣氛也很棒,這時後,媽媽笑了一下對我說:「我想要再吃那家鹹酥雞,你可以去幫我買嗎?」
當下的我,立刻拭去眼淚,立馬站起來說:「好!!!我馬上去買」或許…我已經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包買給母親的鹹酥雞了,騎著車去買的途中,我還是一直留著眼淚,同樣的鹹酥雞攤場景、同樣的鹹酥雞香味、同樣的老闆熟練著炸著鹹酥雞。
這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已經知道這是最後一包鹹酥雞,所以下了點毛毛雨,平常滿滿人潮要排上20分鐘的鹹酥雞攤,今天卻只有我一個人,彷彿是要讓我趕緊把鹹酥雞買回醫院給媽媽吃似的,這個有母親氛圍的鹹酥雞攤,是我感受最後一次了,在離開鹹酥雞攤之前,我還特別的深吸一口氣,記住這種味道,然後我拎著最後一包鹹酥雞,直奔媽媽的病床前。
我在進入病房前先擦乾眼淚,然後我帶著微笑說:「媽~鹹酥雞我買回來了!!趕快來吃」媽媽也微笑的說:「挖~好香!你今天怎麼買這麼快啊」我先塞了口魷魚說:「啊就今天沒甚麼人啊~」一人一口拿著竹籤,吃著著一包最後的鹹酥雞,這麼甜…因為母親生病後,我就再也沒跟她一起吃過,原來最後一包鹹酥雞這麼甜。
這麼苦…回想媽媽過去對著家庭的付出,真的好苦好苦,原來最後一包鹹酥雞這麼苦。這麼辣…其實知道母親的味覺沒有很靈光了,所以特別的請老闆胡椒灑多一點,辣加多一些,讓她更能感受這味道,原來最後一包鹹酥雞這麼辣。這麼酸…回想過去點點滴滴,又想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買鹹酥雞給媽媽吃了,內心一陣酸…我又流淚了,原來最後一包鹹酥雞這麼酸。這麼鹹…嘴巴吃了鹹酥雞,又吞了苦鹹的眼淚,我才發現,原來最後一包鹹酥雞這麼鹹。
這時後,母親忽然的抱住我,然後在我懷裡開始哭泣,她顫抖的哭聲說著:「我不想離開你們啊,我不要離開你們啊」這天晚上這最後一包鹹酥雞真的五味雜陳,這最後一包鹹酥雞彷彿吃不完。我多麼希望這最後一包鹹酥雞不要吃完,我多麼希望這最後一包鹹酥雞留住永恆。
人生有很多無奈,真的真的不是我們能改變的,我只能抱著母親,跟她邊吃邊哭最後一包鹹酥雞,留住這一刻,這一天送完母親把神主牌放到家中後,當天晚上我又騎車去買了鹹酥雞,同樣的鹹酥雞攤場景,同樣的鹹酥雞香味,同樣的老闆熟練著炸著鹹酥雞…
這一天一樣飄著毛毛細雨,我又聞了一下這個味道,好像缺了一味,缺了一個母親的味道,這一次沒有母親了,世界上再也沒有可以超越最後一包鹹酥雞的鹹酥雞了,因為少了媽媽,什麼都不對了,什麼都不對了…
這篇文章 別把遺憾留到逝去之後,母親癌末病逝前一晚,我陪在她床邊 最早出現於 媽媽經|專屬於媽媽的網站。